□夏兴初

打记事起，娟子就听大人们说，爷爷曾经送给奶奶一副翡翠手镯。

可自娟子记事起，奶奶手腕上就一直光溜溜的。娟子问奶奶，奶奶却不语。

有一年过春节，吃年夜饭时，奶奶抿了两口酒，一高兴就讲起了手镯的事。

奶奶对娟子说：“那时候，你太姥姥家过得很殷实，你爷爷家却穷得叮当响。你爷爷偏偏看上了我，上门来求亲。你太姥姥不肯答应，你爷爷就一直站在太姥姥家门口，不吃不喝，也不说话。到第三天，你太姥姥害怕了，再这么下去，非闹出人命不可，她老人家就想出一个狠招来，对你爷爷说：你娶我闺女也行，但必须送给她一副翡翠手镯。啧啧，翡翠手镯，你太姥姥自己都没戴过。谁知道，你爷爷真的拿来一副翡翠手镯，把我给娶了回来。”

娟子更好奇了，忍不住问奶奶：“那手镯呢，怎么没见你戴上？”

娟子母亲听到这话，拍了娟子一巴掌，说：“问啥，不懂事的丫头，想惹奶奶哭一场啊？”

奶奶却说：“哭什么哭，手镯没了，有你爷爷对我的真心就够了。”

原来，娟子的爷爷为了给奶奶买手镯，偷偷把家里的房子给抵押了，还借了“驴打滚”（高利贷），结果娶回奶奶一个月不到，债主就上门了。奶奶只好忍痛把手镯卖了还债。后来，家境好些了，爷爷说要给奶奶再买副手镯，可一大家子几张嘴要吃饭，手镯的事一直没能兑现。提起这事儿，奶奶就责怪爷爷：“你是把我骗来的。”爷爷总是满怀愧疚地嘻嘻一笑，知道奶奶也不是真心怪他。可直到爷爷去世，奶奶也没能再戴上手镯。

转眼间，娟子读大学了。一天，她拿回来一个精致的盒子送给奶奶，打开，是一副翡翠手镯。

母亲问：“哪来的？”

娟子说：“买的。”

奶奶问：“这么贵的东西，你哪来的钱哟？”

娟子说：“用奖学金买的。”说着她便帮奶奶戴上，“奶奶，这是爷爷的心愿，也是我的心愿。”

奶奶一把搂住娟子。

娟子说：“奶奶，这手镯还有夜光呢，你戴上它，晚上起夜都方便了。”

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
再后来，家里殷实了。娟子的爸爸对奶奶说：“妈，我给您买副手镯吧。”

奶奶说：“我都有手镯了，还买啥？”

爸爸说：“就想给您换副好点的。”

奶奶一口回绝：“我都戴了十多年了，有感情了，不换。”

爸爸脸上有些不自在，说：“实话跟您说吧，娟子买给您那副手镯，是假的。”

奶奶却一点不诧异，说：“我知道。可孙女的一片心意是真的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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